“行走千亿数字产业之城”·乐清篇 电气的“底气”

  千亿级产业集群，代表着一地主导产业的绝对实力，其背后是较为成熟的产业政策、创新、人才、金融、国际化等多要素支撑体系。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即日起，特推出“行走千亿数字产业之城”系列报道，呈现我国部分城市将数字化的经济培育成千亿级主导产业的发展成效与经验做法，敬请读者关注。

  “100%国产元器件，100%国产操作系统，100%自主化设计，100%兼容常规系统”。11月8日，在浙江省温州市乐清市举办的第23届中国电器文化节暨数字化的经济发展大会上，正泰集团展示的“数据中心预制化电力模块”产品看板上，这样四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100%”一瞬间击中笔者神经。

  “100%”的底气从何而来？行走的第一站，故事从改革开放后“温州模式”的主要发祥地开始。

  11月的温州气候依旧“宜雨宜晴”“不寒不燠”。从龙湾机场落地，坐车横跨瓯江北口大桥，直奔将电气产业作为支柱性产业的“中国电器之都”——乐清市。

  “电气”和“电器”，一字之差，包涵不同。“电气”，是外文翻译词汇，泛指“电”，比如电气工程指电的工程，指电能的生产、传输、分配、使用和电工装备制造等学科或工程领域的统称，电子、电器和电力均属于电气范畴。电器则是指接通和断开电路或调节、控制和保护电路及电气设备用的电工器具。

  “达克罗热镀锌”“和众电泳”“陆牌电气”“万多科技”“东南电子”……行驶在国道228上，道路两侧的电气公司鳞次栉比。提起乐清电气产业，一个响亮的定位是：在工业与信息化部正式公布的45个国家先进制造业集群的名单中，乐清电气集群是唯一入榜的县域集群。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的地方。“夹缝中求生存”，于人于企业，无疑是“超常规”动作，但从成长“机遇论”来看，又何尝不是一种常态。改革开放之初，有一条留给非公有制企业的“夹缝”。

  “为什么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因为那时太穷了。”柳市镇政府经济发展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周志民介绍，曾经，受“七山二水一分田”的限制，乐清和温州其他县区一样资源匮乏、长期闭塞，人们迫于生计不得不变个“活法儿”。

  柳市镇是乐清产业集聚的“桥头堡”。上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在改革开放强劲东风吹拂下，这里涌现出一批个体经商户，他们在五金、矿灯、螺丝、合同、旧货、目录、线圈、电器等多个行业各显神通，被称为“八大王”。时过境迁，从市场经济的弄潮儿，到很快成为投机倒把的打击对象，再到后的全国推广，“八大王”的命运被深深地打上时代烙印。柳市镇电气产业也从中萌发，从“前店后厂”的家庭作坊起家，几乎“村村冒烟火，户户敲榔头”，热继电器、开关、断路器等小电器从这里流向全国各个角落。然而，上世纪90年代初期，柳市电器深陷质量危机。国家相关部门联合省、市、县各部门组成工作组，在柳市蹲点集中清理，数千家低压电器厂一夜之间几乎销声匿迹。

  如果说，家庭作坊得以在紧张的时代氛围中找到一条生存夹缝并逐渐孕育出非公有制企业，那么，质量之殇则是柳市镇电器制造的第二条夹缝。痛定思痛，不服输的柳市人重新走上了“质量强镇、名牌兴业”的道路。如，人民电器从始至终坚持“宁失利益，不失市场；宁失数量，不失质量；宁失面子，不失顾客”的“三不原则”；今年，人民控股集团的“人民”品牌价值被世界品牌实验室入榜中国500最具价值品牌，评价估计价格为788.15亿。如今的柳市，先后培育出正泰集团、德力西集团、天正集团、人民电器集团等一批大型有突出贡献的公司和国内外驰名商标。

  一出夹缝天地宽。品牌立住了，集群逐渐形成。为了打破同质化、价格战，乐清针对不一样类型、规模、潜力、特点的企业“靶向”施策，实施“全产业链修复提升计划”、培育“新星”企业等举措，带领企业在产业链上找到最适合自身、最有利发展的位置，一直在优化、完善电气产业链分工协作体系。经过多年的发展，这里已形成“一小时”供货闭环，不管工厂是上新产线急需某个模具，还是企业研发新产品要找某种关键零部件，只要跑一趟市场或打几个电线个小时，就能拿到相匹配的产品。

  目前，乐清电气产业覆盖电力能源输电、变电、配电200多个系列、6000多个种类、2.5万个型号产品；2022年，乐清电气产业实现生产总值突破1500亿元，规上工业总产值1050亿元，同比增长2.9％，低压电气产品占全国市场占有率达65％以上，已成为国内低压电气产业顶级规模、公司数最多、产业链配套最全、开放合作程度最高的产业集群。

  与街巷中还大量存在的“前店”（门市部）形成明显对照的是，乐清已成功打造了一批科创“前沿”。

  一个前沿是协同创新。乐清智能电气小镇、电气工程师创新中心、智能电气产业大脑、瓯江智慧供应链物流园、正泰物联网传感器产业园、华为（浙南）区块链创新中心、中国信通院无线经济创新中心、西门子工业软件创新赋能中心、国家泰尔实验室……行走城中，各类“塔尖重器”的存在成为乐清市“让天下资源为我所用”的强有力注脚。

  剑指“世界级电气产业集群”这个核心目标，乐清尤其注重产业链协同创新，通过编制产业链技术路线图，支持有突出贡献的公司组建产业创新联盟，强化核心供应商培育机制赋能上下游企业等举措，电气产业集群正在向电气创新集群衍生。

  第二个前沿是产业升级。展会上，一个最大的感观是：数字电气和绿色电气产品占据抢眼位置。

  数字+电气，电气变得可视听、可管控，这自然是乐清跟随数字化的经济发展大势作出的自觉选择。比如，正泰集团明白准确地提出公司发展的“五化战略”是产业化、科技化、国际化、数字化、平台化，所要打造的主导产业是智能电气产业集群、绿色能源产业集群、智慧低碳产业集群。据统计，目前，乐清生产数字化产品的电气企业已达400多家，约占规上电气企业总数的一半。

  绿色+电气，响应国家战略。“未来二三十年，‘新电气化’浪潮将主导能源转型，深刻改变中国的能源消费结构。”德力西集团的看板上展示了“30·60 中国电气人的星辰大海”。“这是胜利塘滩涂上装机550兆瓦的光伏发电场，相当于460个足球场，为亚洲面积最大。”“这款是电子流量计，它能轻松实现滴水计量，水流量可以精确到千分之一，表显度可以精确到万分之一。”在正泰物联网传感器产业园的绿色低碳综合能源示范馆，工作人员向笔者介绍了正泰在“零碳”方面追求的极致。一个新概念可能带来的是质的突破，围绕“零碳”不断生发，绿色电气可成就的世界很大。

  在推动本地电气产业嫁接新能源，往光伏、风能、氢气能等新兴起的产业延伸并抢占全球市场的同时，乐清也在通过“千企智能化改造”、车间物联网改造等手段，大力提升电气产业的技术装备水平和数字化应用能力。

  “从2016年开始公司就启动自动化技改，原先这一条生产线位工人，通过一步步‘机器换人’，现在只需要3个人，未来我们的目标是打造‘黑灯工厂’。”在位于乐清经济开发区的浙江美硕电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内，精密细小的产品正经由一道道工序传送加工。人资总监叶灿阳介绍，公司专注于继电器类控制件及其衍生执行件的研发生产，产业数字化助力企业形成了高可靠性、高品质、高效率的发展模式。

  “看，那边就是几年前最贵的一块工业用地了。”从周志民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栋栋毗邻的厂房还保留着多年前的样貌。

  可用地少，市场主体多，企业扩产需求高，土地问题是乐清产业高质量发展最大的瓶颈。由于过去供地机制标准不统一、结果不精准等原因，当地没办法实现有限资源的高效配置。在“工业上楼”“腾笼换鸟”等手段之外，乐清创新推出的“数据得地”快速供地机制这一举措令人耳目一新。

  所谓“数据得地”，即是按照“公开公正、数据客观、指标量化”的原则，构建综合性评价体系，通过数字化手段实现企业数据系统收集、自动赋分排名，地块与企业双向匹配，提高供地精准性、科学性。

  为了进一步缩短企业建设和投用的时间，乐清还出台了《乐清市工业生产厂房“预验即试产”改革工作实施方案》，创新“分拣分层预验”“政企合同履约”“承诺容缺受理”等举措，实现项目平均投产时间提前近4个月。

  首创“科技副总”柔性引才机制。30位高校专家成功受聘乐清企业“科技副总”，其个人与团队将享受项目补助、生活补贴等系列配套政策，服务企业拓宽用才渠道、灵活用才形式。

  首创“大脑赋能+轻量数改”新模式。针对企业因成本较高导致“不愿改”的难题，创新“政策性激励+数改贷直享”的叠加撬动模式，给予试点示范企业50%的补助并打造低利率的“数改贷”金融理财产品；针对产业链关键零部件配套的中小企业“不想改”的问题，创新“智能化改造+产业链数改”的协同智造模式，链主企业将配套企业数字化水平纳入绿色供应商评价体系内，协同推进关键工序智能化改造、关键岗位机器人替代，提升集群企业协同智造“粘合力”。

  不为困难找借口，只为成功想办法。城市是“容器”，更当是“磁体”。来自政策的近乎“眼花缭乱”的支持，让人看到了乐清这座城市对产业、对人才的厚爱。曾经，十万推销大军走遍全国各地，从白山黑水到天涯海角，从东海之滨到雪域高原，艰苦创业的人们“白天当老板、晚上睡地板”，“走遍千山万水，想尽千方百计，说尽千言万语，吃尽千辛万苦”，用“四千精神”把乐清电器销往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用心血和汗水创造了一个个发展奇迹。如今，“四千精神”在乐清当地政企民中间还在淋漓尽致地体现着。从这个方面说，哪有天生100%的底气，莫不过是践行“四千精神”而逐渐累积的自信。